作者：海逝山萌 提交日期：2006-6-10 3:41:00　

　　遇见捡瓶子的女大学生（在废品回收站与一个卖瓶子的女大学生相遇）
　　
　　寝室的哥们说：“你那些瓶子该处理掉了，堆在门后，很有些碍事。”

　　其实不用他们提醒，我早就想去卖了它们，一直耽搁了。下午没课，到教室自习做英语六级真题，一篇阅读理解看了大约半个小时也没看出头绪，又换成考研数学，还是头大。看来今天不是搞学习的日子，回去吧，卖瓶子去。
　　这一次的瓶子积了有一个多学期，都是我们寝室和隔壁寝室用的，自从“看门员事件”（详情请见捡饮料瓶的大学生：我是不是很没脸面？）后，我就再没有到楼道里捡过瓶子。即便如此，因为积累的时间长，瓶子还是有一大堆，大约是捡瓶子以来最多的，一个个踩瘪了后装了满满一超大的黑色方便袋。
　　我提着袋子下楼，碰到了好几对上楼的情侣，不知是平时没注意还是怎么的，今天来宿舍楼的情侣好象特别多。窄窄的楼梯只能容许两人并排行走，我只好在每一个拐弯处等待他们走过，并在那里接受了他们长得足以让任何人脸红的注视，奇怪的是经常脸红的我这次却没有脸红，大概是气愤他们居然忍心看我提这么大个袋子给他们让道。更要命的是，才下两层楼，前面又是一对情侣，不过这回是下楼，不知道他们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总之两人旁若无人地搂抱着慢慢下着楼梯，相信那一刻我的目光是恶毒的，以示报复，我狠狠地盯着那女的看，她穿着超短裙，只要低点腰，基本就可以看到想看到的东西，上面是吊带背心，她侧身躺在那男的怀里，胸前的春光微微外泄，正好我提袋子要侧一点身子，正好落入眼底。可惜她不是上楼，否则真可以一览无余。
　　好久不曾出校门了，一直都晃荡在寝室、教室和食堂之间，想起的时候，才觉得大学的生活并非比高中时丰富多少。路上走着很多人，都是穿高跟凉鞋、超短裙和吊带背心的漂亮女孩，她们无一例外地向我投来目光，平时就不会享受到如此优待，那时的目光会是从我这一放发出的。但是现在我没有回敬她们，我想昂首挺胸地走路，好给她们一个对得起的形象，但是那个袋子的确太大，我得时时注意它不碰到路人和其它东西，我必须将手抬起来不使它们着地，而且因为它很重，身子必须微微倾斜才能保持寻常走路的速度，这样以来，就很难做出昂首挺胸的姿势。
　　我走一段就换一只手。从学校到废品回收站有从长江大桥这头到那头的距离，其间要换好几次手。我提着袋子走着的时候，能够看到蹲在路边电话亭旁伤心的男孩，背着漂亮小皮包等车的女孩，漠然坐在街头等待施舍的乞丐，烧烤店门前排着队买烤鱿鱼的情侣，还有来来往往匆匆走过的男男女女。我提着一个装有百来个各种各样饮料瓶的大袋子，走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过马路。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去卖瓶子的路上，我在思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在走着或停下来时都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个碍事的袋子时时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提醒我，我的目的地是废品回收站，而不是其它体面的地方。
　　在走到那个没有门的院子门前时，一种酸臭气味钻进鼻子。这地方来过一次，它的对面就是以前经常卖瓶子的地方，现在因为那地方要建房子被拆了。我走了进去，老板指了指各种垃圾之间稍稍空出的一块地，我就将袋子底翻过来，那些瓶子就哗啦啦倒了一地，四散开来，有好几个还混进了已收的那一堆瓶子里。我的脚想要摆脱我的大脑控制去将它们收回来，但是失败了，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用我勉强能够听懂的语言数着瓶子。在他数的时候，我的目光转到院外，一个女孩闯进我的视线。她在外面的太阳地里徘徊，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方便袋，相对我提的袋子就太小了，一个能装下她那样的十个。她将袋子背在身后，侧身探头往院里看，看到我在看她时，又将头转向了别处。
　　我收回目光，看老板数瓶子。他先将“鲜橙多”、“水晶葡萄”那样的硬瓶子数了出来，一共有四十多个，一个一毛五分钱（像“统一”绿茶那样的绿瓶子一毛钱一个），数完了硬瓶他换成了用金额计数来数剩下的“百事可乐”和矿泉水瓶，分别是一毛五分一个和一毛一个（大可乐瓶一个三毛）。我没听他数下去，又将头转过来看院外的女孩，其时她已经在看我，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眼中片刻的羞怯后有似乎找到同伴的欣慰。我再次收回目光，看老板数瓶子。他还在单调地报着金额：“八块七……八块九……七块一……”嗯？慢着，不是应该九块一的吗，怎么又变成七块一了？我在脑中理了一遍，没错，八块九后加两个矿泉水瓶应该是九块一，于是提醒老板说：“刚才应该是九块一的。”声音并不小，但老板好象没听到，依然自顾自地数着：“七块四……七块七……七块九……”他既然装作没听到，我干脆也装作什么也没说。

　　数完之后，他朝背后的矮房里喊了一声：“十二块五。”顺手将刚才混进他的瓶子中我的瓶子往他的瓶子中推了推。一个胖胖的女人从矮屋中走了出来，我想她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接过她从黑糊糊的腰包中掏出的一张十元两张一元的纸币和一个五毛的硬币。伸手的那一刻，我闻到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从那钱中透了出来。
　　我将我那超大的方便袋裹成一团，塞进了裤兜里，虽然以后可能不用它，但也只是可能。裤兜鼓鼓囊囊，走起路来挺不舒服。我手里捏着那十二元五角钱，不想将它们揣进口袋。转身的时候，正看到走过来的女孩，很显然她是和我一个学校的，而且肯定是大一的，大一之后还会有女生捡瓶子卖吗？她如果穿上高跟凉鞋、超短裙和吊带背心，也是一个美女，也许在不捡瓶子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穿的罢？老板指了指刚才那块空地，那块地因为收了我的瓶子后变得更小。她好象还没明白老板的意思，抬起头扑闪着一对大眼睛问：“是倒在这里吗？”还是个新手。
　　她将一个袋子放在地上，先倒了一个袋子，放下袋子又去倒地上的那一袋。有几个瓶子也混进了那堆瓶子中，她弯下腰用手捡了回来。我微笑着转身，走出院子，走向大街。
　　我很想停下来等她，等她跟我一起回学校。但是没有， 我想如果我等在院门口的话，她大约会一直挨到我走开才会出来。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她说说话，告诉她，原来对面也有一个回收站，里面数瓶子的是一个老大娘，老大娘非常好，“鲜橙多”两毛一个，“百事可乐”一毛八，矿泉水瓶一毛三，她收我们学生的瓶子跟收别人的一个价；跟她说我知道哪些地方有瓶子，一会儿就可以捡很多，我以前一个星期就要跑一趟回收站；跟她说我以前走路经常瞅垃圾桶，为捡教室里的瓶子经常挨到最后一个出教室；还有为了捡瓶子而被寝室里的看门员训斥了一顿……
　　但是她肯定不想听这些，她只想不被人发现地捡瓶子，甚至可能还瞒着寝室的同学，而今天被我发现了，她正在不好意思，仿佛我会宣扬出去，尽管我们一点也不认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想象着她肯定会在老板将钱数错的时候提醒他，想象她从老板娘胖乎乎的手中接过钱的时候大约也会皱一下鼻子，临走时肯定也不会忘了她的两个方便袋，会将它们折叠好放在手中，而她的钱只有二元五角，握在另一只手中。
　　我边想边过马路，这回可以昂首挺胸了。我开始恢复我的本性，搜寻路边的美女。我又看到来来去去的人，还是那样的装扮，只是换了面孔，那个乞丐依旧漠然地守着面前的破碗，还有那个蹲在路边电话亭旁伤心的男孩，依然低着头默默不语，也许丢失了一段深深的感情……
　　到吃饭的时候了，我来到卖盒饭的摊前，要了一份三元份的，手中还剩有九元五角。给寝室里的哥们一人买根冰棍，用去六元。再次走过那个乞丐的时候，我想 应该将那个五角的硬币给他的，但是既然已经走过了就算了，这样明天还能吃一餐三元五角的饭菜呢。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就记起了梁家辉在《棋王》中不时念叨的那话：“美好，美好。”